《新世紀福音戰士新劇場版:終》終於《終》了

終於《終》了          張偉雄

《新世紀福音戰士新劇場版:終》終於上映了,三十七年影像衝擊、十四年四部曲銀幕守候,是時候放低這個經典動漫了罷。資深影迷會自問:真的可以放低嗎?話說當年一口氣用幾個晚上將借回來的錄影帶(不是光碟)看盡,然後一段時期像中了魔,跟朋友無止境去討論,不斷翻看查看,起碼要在自己的程度之內搞定情節脈絡人物,科學及神話概念,我才放心放低;我放得低,不代表其他人放得低。劇場版《序》出現是個契因,世界也進入了網絡時代,不少影迷在幫自己之時也幫別人,做短片交個人心得,是筆記,也是功課,比畢業論文還要嚴肅對待,《新世紀福音戰士》還是未放得低,又開始熱烈討論。

我代大部分男性的福音戰士迷說話吧,對待驚世而出的電視版,當年我們是去學習和擁抱,對於碇真嗣的被動、懦弱、畏縮,我們從未離棄一直相隨,因為我們顧影自憐,將壓抑的憤怒,化成對碇源堂的憎恨;而色瞇瞇對女角色慾望投射則是我們的罪疚快感,我曾經是葛城美里粉,然而思慕日久,情感總得乏越,漸漸理解綾波麗及明日香的內心世界,知道渚薰是一條重要鑰匙,使徒不是他者。這是一代人的孤獨和成長困惑,專注個人性格缺失,還得去尋找一個集體的同步率,去面對總是神秘兮兮陰謀看不清的成人世界。而劇場版出現,情況變得不同,《序》雖然讓我們好好重溫一次人物關係及世界格局,隨著《破》的新航道,我們知道在遙遠處有一個「真相」,庵野秀明最終會揭示出來,但處境卻是我們影迷跟著庵野秀明一起推敲,即使他可能還是向最早篤定,沒有在計劃書寫下隱隱約約的結局邁進,四部曲依然面對變數、未知,渚薰的身世、內心變化,我會直言我不接受,只是他的犧牲還是安慰著我。人類真的成功補完,角色的命運依然游晃不定。我們一輩跟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處境不同的是,歲月增長了,庵野秀明也是,無論願意不願意,成長速度還是比碇真嗣快,於是,我們(包括庵野)都會懊惱他。

《新世紀福音戰士》的人際藍圖雖然是時代產物,時代過了,卻看到它歷練出一個穿越時代的大文化意象,在《終》就是那輕描淡寫的道出:不是替父親捶背,就是去殺死他,是實情抑或象徵,是日本人情操,是二十世紀少年感性去理解,看你個人先天後天修為了。碇真嗣看到綾波麗事實,明日香看穿真嗣及自己真性,真嗣十四年頻死後覺醒,他離開第三村再駕駛零號機是出於自願,接受真希波也不是推而求其次的選項,庵野秀明暗中推敲她是抹大拉化身。

走到結局從來是安撫作用,盛宴不斷延席,人生困境都有完結之時,你怎樣不想成長,不接受英雄任務,然而戀母與弒父之人生命題,還是要以行動去證明,證明得到才可以放低得到,「幸福就是死亡的感覺」。對於我《終》的真正頓悟不在於真嗣的真相理解,而在綾波麗的全然為生命(程式)的終結造準備,我也不惋惜明日香的悲劇是失敗的人性,那可能是整個《新世紀福音戰士》還可以保持神秘、放不低的一個隱秘。至於碇真嗣的順利走出,回到明朗真人的現實,我惟有不情願的接受的,幸好有真希波為他出去DSS頸環這一個情節,我真的感到沒有侷促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