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俗攻俗:《春宮野史大批鬥》 張偉雄
疫情將雷杜祖迪(Radu Jude)回顧展變成兩截,我的觀影時間打亂了,很多導演推薦的作品都錯過,幸好還是可以看盡節目選的他所有的長短片,一直看得甚愜意,是一個現代風格作者的發掘。命運安排他最新長片《春宮野史大批鬥》(Bad Luck Banging or Loony Porn)留在最後看到,想不到我竟然彈開,不單只不喜歡,更是厭惡,它的確是一部挑戰觀眾尺度的影片,然而我並非被雷杜祖迪事先張揚的性愛場面抵觸我的道德底線,這段交歡自拍是全片引子,然後帶出技巧及風格廻異的三章。說真的看到第一、二章我還是看出過興致,但第三章威力異常,令我給他一個拇指向下。
當代電影中能夠在紀錄與劇情營造出新穎氣氛,是上世紀末以來,於千禧形成的羅馬尼亞新浪潮,於我而言,雷杜祖迪作為第二波表表者,他更長於將環境的虛構與非虛構元素無縫結合,像《闔府統散》(Everybody in Our Family)、《世上最囧的女孩》(The Happiest Girl in the World),而《押奴記》(Aferim!)我則視為雷杜祖迪美學上高峯之作,長鏡頭遠拍地緣調度,歷史想像粗鄙的民間世俗藉著極簡主義精神呈現,由主角到次角到環境演員以及家禽牲畜皆恰恰「在場」。
《春宮野史大批鬥》的第三章,對於我是個「非雷杜祖迪」戲劇世界,疫症期間在學校小花園特別召開老師家長會,商討自拍春宮漏網事件,敬業樂業歷史科女教師變成四仔女主角,群情洶湧下校方扮個公開公平理性處理決定她的去留,表面上民主投票,實際是一場批鬥騷。別認為對白密集、人物互動就是很「雷杜祖迪」;蒙太奇帶動、以展示劇本台詞為目的,就一向是他所蔑視屛棄的低級戲劇性。當然你可以說雷杜祖迪這次藉著這個蓄意低俗,做出顛覆諷刺效果。初以為女主角可以看穿世情沉靜以對,但愈發展她動氣以一敵二十,以為可以從學養口才反擊,好像她見識過人,呈現開明觀點,相對地對手家長們生吞活剝也來挑書包一番,我試著「以俗攻俗」陪祖迪這樣玩下去,跟一下,但始終難堪不跟下去(恕我跟不上)。其實女教師已被請君入甕了,淪為真正的挫敗角色,至此,雷杜祖迪還幫好心幫她絕地反擊,扮後後現代玩三種結局,來個奇異女教師玩轉愚昧世界,我孤獨去問:我的雷杜祖迪那裏去了?《春宮野史大批鬥》的「低俗喜劇」未能說服我是高手所為。雷杜祖迪這一次凌亂堆砌以醜為醜,違反他獨特的以醜為美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