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爛,有幾爛 張偉雄
「世上最爛的人」是好片名,吸引觀眾關注一陣,走進戲院(當然你未必在戲院看到)看《世上最爛的人》時,自然會被片名引導,察究一下女主角茱莉(溫娜特雲絲薇飾)有幾爛,因為海報拍她一人半身衝向鏡頭在笑,她爛仔「渣女」見異思遷,還是「笨女」不懂愛呢?然而,片中說自己最爛的對白不出自她,是暖男亞文(赫伯特諾德姆飾),遂懸念引伸,是通過旁白講出來的一個,還是藏在心要觀眾猜的另一個,究竟誰比誰爛,是通俗文學式表裏不一的自嘲延讀罷。嫌疑爛人還有前男友Aksel(安德斯丹尼爾辛李飾),他推出新繪本接受訪問遇上女性主義者主持沉不著氣做了奧斯陸爛人,之後身體也爛了。噢,我抗拒去玩,還是玩著(或被玩著),進入《世上最爛的人》這個早設定的尋爛人遊戲。我倒想認真跟你講,我懷疑這並不是一部關於爛人的電影,我連配角也看一遍有沒有爛人,忽然間,我感到導演約謙特艾爾(Joachim Trier)沾沾自喜,躲在一角暗笑道:「嗯,我才是這部影片最爛的人。」不要誤會我因為有被整蠱感覺而惡意生按白造輕蔑他,我真的看到他不少「爛尾」處理,並知道他是故意而為的,才敢這樣代他「招認」,讓我去查看他自鳴得意在做著的小伎倆大家就明白一二了。
很多人說《世上最爛的人》的敘事特色是將一個女生成長、認知的經歷碎片化呈演,其實它章節分明,12章再有前序後記,幾個章目也改得醒神,如第三章叫「#MeToo時代的口交」、第九章叫「山貓撞聖誕」及第十一章簡單叫「陽性」或「正能」,都是有想像有想法的。章節長短不一,形成節奏不均,好處是沒有悶場,小伎倆已經在結構模式中展開著,大概可歸結到碎片化的意圖。
在最初的幾章,有一把成熟女性的聲音作第三人稱畫外音旁述,她是誰不及交待,之後更不了了之,別以為特艾爾忘記了,或出片時音軌甩了沒有通知他將錯就錯,但到了第六章「芬馬克高地」這個全片的中間位,又出了亞文的旁白,道出他的感情事跡和狀況,因此聽到他暖男自嘲是「世上最爛的人」。自作聰明的我以為是「二敘事」(Two Narrative)展開,女生角度稍息,輪到男生的故事呈現,然而下一章已經不再獨立跟著他敘事了。特艾爾將第十章叫「第一人稱單獨」(First Person Singular),是最作狀的章目,但就是導演的態度,因碎片化之名,關於「人稱」的伎倆,我故意做了一些手腳,打爛所謂的從規蹈矩。
作為跨年頭成長敘述,《世上最爛的人》需要在大部分時間現實/順時/邏輯的描寫上加入一些唯心性質的寫照,如第五章「時機不對」茱莉重遇亞文,就有一段奧斯陸時空因為他們而停頓的超現實描寫,叫人想起台灣片《消失的情人節》。又到了第八章「朱麗葉的自戀馬戲團」讓茱莉吃了迷幻蘑菇,呈現她壓抑的心像,源頭來自對父親長期的愛恨,叫人想起美國片《迷上癮》(Requiem for a Dream)。
誠然,《世上最爛的人》在敘事及拍攝風格上經常提醒自己要打碎要打碎,攝影師卡斯帕圖森做得到攝影風格多元多變,但就是特艾爾這部奧斯陸第三部曲,對甚麼形式結構前後呼應都不來認真,總是呈現凹凸及打爛狀,到最後茱莉成為一個母親,經歷一番拿起相機,我仍然感到她內心破碎未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