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症片角度看《美國女孩》 張偉雄
先表立場,我對《美國女孩》的苛刻,源於我對「不治之症」電影的保留態度,導演阮鳳儀也意識到這個次類型生命局限的局限,作出非典型戲劇假托及調配,如強調孩子角度看媽媽,又討論夫妻分歧的美國夢,以及回顧沙士下的台北面貌。整個做法不但沒有改變我的絕症成見,更甚是她加強低壓氣氛,刻意將光度推暗,令我看得很沮喪、不耐煩。
我其實認同癌症大限到來時經歷否認、憤怒、沮喪、接受四個階段的寫照,即使線性敘事,戲劇效果是脫俗、通俗,抑或俗氣,要看演繹者的功力了;叫我接受不來的,是「絕症片」對對抗性治療的認受,即醫療過程上出現醫生權威指出要做化療要做手術,而從不明言這樣做不能根愈的事實。很多人欣賞林嘉欣在《美國女孩》中演活了化療病人的辛苦狀,我則疏離出去。看她生活上跟丈夫(莊凱勛飾)不協調、跟大女兒芳儀(方郁婷飾)衝突,生命沒有好好靜下來想自身,連學生家長的歧視態度也令她大動肝火。於我而言,影片結束前她還未走到安心接受命運的第四階段,《美國女孩》母親不是主角,而主角的女兒對生命的憧憬,不及她對生命的不滿,她是母親的折磨其中一個源頭。阮鳳儀可能覺得自己在重現一個「真實」記憶,那是她媽媽離世前困在生命苦域裏的狀況。
對於喜歡《美國女孩》的年輕觀眾,我提議你們去看看也是出自台灣女生手筆的紀錄長片《雜菜記》(2003),導演許慧如現身說法,積極面對又親又疏的老父,以及個人頑疾,甘苦兼有,捕捉反省生命意義的活影像。
來到二十一世紀,絕症片不像從前,它悲劇通俗類型性沒有必要過於戲劇加工。《美國女孩》貌似順流著,不少人盛讃它的低調攝影風格,我卻認為這個刻意低壓調子有些「重手」,輸出很慘很灰的自困感。影片也有加光意識,芳儀隻身到馬廄看馬的夜戲,燈光打在馬身明亮得很,令她當牠是Splash(她在美國的馬兒的名字),「面對面」說出感情話。這樣子加強情緒反差,凸顯芳儀對現實的迷惘,也可以是一種煽情。到全片最後一個鏡頭,人去窗門空,明顯又是加光了,不知是來的太遲、太有痕跡,我感著無力感,多過是真的接受生命,遇上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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