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介紹
小畢,編劇、作家、文化人,曾出任壹周刊、東周刊等出任時事版主編,以筆名方東青撰寫不同題材的新聞時事報導與評論,亦於多份報章雜誌撰寫各式專欄。
第六回:《蜀中唐門》
西蜀是天府之國,而在西蜀人眼中,成都是天府中的天府。而成都人眼中的武侯祠,正是成都的風水精華寶地。
全年最大的廟會,一定在武侯祠舉行。平時,武侯祠總是聚滿下棋、打麻雀,還有看川劇的閒人。這裡的戲班,被譽為蜀中第一。
這時,武侯祠的劇院比平時熱鬧得多,每一檯也座無虛設。可是,武生孟少優並沒有特別開心,相反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戰戰兢兢,只希望儘快把他的劇目演完,然後馬上溜回家。為甚麼?因為台下有一股股濃烈的殺氣,正在無形地交鋒著,而他演的《炮烙柱》公認為蜀中無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特別是當他表演變面絕技時,台下總是叫好不絕。
偏偏…今天的觀眾的目光都聚焦在台前的唐老爺身上。
當然,成都人幾乎都知道唐老爺的來頭 — 蜀中唐門的大當家,天下暗器第一家的大當家唐巽。
平時,孟少優看見唐巽都難免有點興奮,因為唐老爺的打賞總是最豪最爽,他甚至曾到過唐家的瀘州莊園演出,二當家五天前也來找他,說過八天後,唐家會有親戚來瀘州相聚,因此唐老爺叫他的戲班來演兩天戲助慶,孟少優還滿心歡喜。但是現在,看見台下一批又一批殺氣騰騰的人,儘管仍勉強保持字正腔圓,孟少優的一雙腿早就抖得要命。
不過,始終要佩服唐巽的氣度,他只有九人陪同,坐在他身邊的是三少爺唐彥冰和四小姐唐彥雲,身後是大總管唐立德,還有三名家丁、三名丫環,圍繞著他一共有四十多桌,差不多二百多人,有些人更把刀劍大刺刺地放到桌上,擺明車馬就是要找碴子。
唐巽的眼睛始終是看著戲台,一邊悠閒地呷著杯中的頂級花茶,一邊品嚐正宗的天府炒花生,一派氣定神閒,偶爾瞟一瞟四周的人,面露不悄之色。
今天,百多名武林好手都是衝著唐巽而來的,只是誰也不敢率先發難,因為…因為…因為,其實只有一個因為 — 唐門暗器天下第一,孔雀翎更被譽為是暗器之王,而死在它手下的人,都只會被它的絢麗所完全魅惑。據說…那些人死時還是一臉著迷,並露出詭異笑容。
「你又說川劇怎棒怎利害,實在把奴家騙了…我的昆曲還優勝得多呢!」一把軟軟柔柔、甜甜輕輕,雖然並非很清脆,卻有一份獨特的優雅和性感,而且帶幾份嬌滴,嬌滴又恰到好處,自然得很,沒有一絲造作,教人聽了,心裏立時湧現一種說不出的舒暢感受。
眾人一下子循著聲音的方向,都把目光轉移到大門左邊的槐樹下,那裏坐著兩男一女,說話的黃衣女子二十多歲,儘管淡掃蛾眉,卻是猶如春日靉靉下的幽蘭,嬌柔而優雅。雖未必談得上是絕世驚艷,但眉目顧盼之間秋波流動,散發著成熟的女性風韻,正是那種我見猶憐的天生尤物。她正小鳥依人般,挨在一名身穿粉藍儒生服的男士懷中。
那儒生看似不到三十歲,全身服飾打扮也很華貴而庸俗,他正懶洋洋地半躺在成都常見的竹臥椅。再仔細看,他的衣服全是織錦繡花,那儒生帽更鑲了大塊通透晶瑩的藍田白玉,白玉由八粒紅珊瑚珠陪襯,他的右手中指戴著翡翠斑指環,外表是典型的紈絝子弟,神態舉子十分輕佻,特別是他一邊攬著如花似玉的美女,另一邊又攬著年輕青秀的俊朗少年。
少年看來二十歲未出頭,眉青目秀,唇紅齒白,皮膚白晰,兩腮更是白裏透紅,被那儒生挑弄下頷時,顯得靦靦腆腆,嬌羞無奈,正是斷袖分桃之士所夢寐以求的小兔子。
在場有不少人對那儒生心生妒忌,「哼!這小子那世積來的福,富貴無憂、美女在抱,就連男色這家也…」他們恨得牙癢癢。
還有那儒生的兩名嬌俏可愛的小丫環,較矮小那個的上胸卻是很豐滿,她正在用四川人才用的長嘴水壺,為儒生的八寶茶添水。另一名丫環高高佻佻,皮膚白滑勝雪,正為儒生切開一個蘋果,然後又走到他的背後,為他按摩肩膀。
儒生正是荊楚湖,那「小兔子」是方瑩,黃衣美女是黃鶯,丫環分別是游隼和白鷺。他們在兩日前到達成都,然後靠著神鴿的聯絡系統,馬上跟無名、丹陽、龐宣、秀秀和春燕會合。
在見面前,荊楚湖突然變得很嚴肅正經地向同行的女眾說:「那和尚是沒色膽的妓院常客,那乞丐是嚵嘴的老渾蛋,反而不用去理會他們。只有那道士是可惡的小偷,他會對任何人下手,所以千萬要小心。」
方瑩好奇地問:「道士會偷甚麼東西?」
丁一冷冷地說:「偷女人的心!」
當他們會合時,白鴿馬上向荊楚湖報告:「我手下的神鴿群得到了消息,傳聞柯浩雲現時已落入蜀中唐門之手,而唐門當家唐巽剛剛離開了瀘州的大本營,並與多名子女和弟子前往成都。其他的江湖門派,包括血旗盟的老瓢把子和他的三名把兄弟也趕著來到。看來唐巽一到步,便會有好戲上演。」
荊楚湖笑著說:「大家也知道蜀中唐門是燙手山芋,唐巽幾兄弟都是辣手貨色,只是沒有人敢肯定柯浩雲是否真的落入唐門手中。我擔心到時各路人馬都是拖拖拉拉,等別人先動手,再等機會撿便宜。」他看見丹陽子正躺在板凳閉目養神,「道士,你這厮肯定又在想一些損人的鬼主意。」
道士睜開眼睛,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灰朦朦的天空,「如果人家都不敢動手,那麼就想法子讓他們胡亂打一場,至少不會浪費寶貴的時間。」丁一向黃鶯說:「你的魔音大法可以派上用場了。」
「公子,為何他們只是呆呆地瞪著那個老頭?明明很不耐煩,偏偏又不敢動手。我看他們都是沒有骨頭的窩囊廢,男人寧為雞口,不為牛後,唉!挺可憐的。」黃鶯再度開腔。
眾人眼見被這如花似玉的美女看扁,頓時心生一道燃燒著的烈火,連眼睛也通紅起來。
「鶯鶯,他們如果骨頭硬一點,早就會狠狠的揍那老頭一頓。噯,沒膽的男人就別學人家動刀動槍,乾脆找個威威武武的老公,做人家的小兔子好了。」荊楚湖說完,故意又輕撫著方瑩的臉蛋,她的臉霎時通紅,變得更加嬌俏可人。
方瑩心情一直很緊張,不過荊楚湖說:「你不用演甚麼戲,做回自己就可以,這樣才像那些為金錢,剛剛被逼下海出賣後庭的小白臉。」
經黃鶯與荊楚湖的一唱一和後,方瑩看見眾人的雙眼都已變得通紅。相反,唐巽仍是氣定神閒,而他的子女、管家也是毫無異樣,只有家丁和丫環站立得有點左右搖擺,不過管家唐立德適時出手拍了他們的後腦玉枕穴,讓他們清醒過來。
四周的江湖人被魔音大法迷惑,朝著唐冀一步一步進逼。
荊楚湖暗中以傳暗入密向他的女伙伴說:「唐門的內家氣功果然有獨到之處,真正的暗器高手是靠上乘內功去遙控暗器,所以才能變化莫測。小柔,道士、和尚的佈置如何。」
小柔正是游隼在這次行動中的化名,白鷺就叫小露。
游隼低聲說:「他們早在門外佈置妥當了。」
荊楚湖向十多丈外的一名坐在楠樹下打瞌睡的大漢打了個眼色,那大漢正是丁一。他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似的怪叫:「幹吧!痛痛快快打一場!」
武侯祠正門外聚集了售賣各式各樣土產、小吃的小販,熱鬧得很。
丹陽子挨在大門旁邊的牆讀著《道德經》,一會兒觀天一會兒看地,十分著迷似的,和尚在他身旁合什唸唸有詞,龐宣大則刺刺地坐在地上,左手拿著一個盛滿成都著名小吃例如水餃、抄手、夫妻肺片等的大盂,右手徒手抓起這些小吃塞進那張大口。
道士、和尚、乞丐,在成都是隨處可見的人。
大城市的乞丐特別多,加上這一帶素來是佛、道勝地,附近有青羊宮、文殊院和遠一點的青城山、峨嵋山,像丹陽子一身全真道士打扮的道士,在這街上至少就有十幾人,所以,行人都沒有特別闗注他們三個人。
「和尚仔,你由朝到晚在老子耳邊嘰哩咕咾在唸甚麼?可不可以學道士靜靜地在參經。」龐宣有點不耐煩地說。
無名說:「貧僧唸的是正宗的梵文發音的梵文大悲咒,對於學佛修心有說不盡的功用,一般寺廟的漢文音釋版本並無多大功用。這也算是貧僧的福份,有緣結識一名精通梵文的蕃僧,總算學曉幾條重要的梵文佛咒。」
這時打扮成男裝的秀秀和春燕走過來,秀秀嚷著說:「你兩個不要再在胡扯了,裏面好像已經動起手來了。」
鐵丐哈哈大笑幾聲,「你兩個女娃也太小看老子,我雖然跟和尚仔在說話,其實耳聽八方,早就知道荊楚湖和丁一又用魔音大法坑人,不過一時三刻,裏面還是混亂得很,他們自然會處理,我們就在這裏依指示行事。」
二百多名惡形惡相的大漢,各自拿著兵器,朝著唐巽等人走過去。
孟少優早就嚇得曲調走音,正想跑回後台之時,唐巽突然沉聲說:「好戲還要繼續演下去!」孟少優被他的威嚴震懾得呆在台上,只能勉強支撐下去。
台下早有四、五十人擠到唐巽等人方圓一丈的範圍內,有人奮力大喝一聲後,眾人就瘋狂似地直撲而上。
只見唐巽等人全身上下頓時發射出無數的暗器,眾人慌忙舉兵擋格。接著,慘叫聲此起彼落,卻還有七、八個武功較高的人,仍負傷忍痛衝向前方。唐彥冰、唐彥雲拔劍迎戰,一出手就劍雨紛飛,那七、八個人很快就倒在地上。
後排的人再想擠過來之時,唐巽隨手抓起桌上的瓜子穀和花生穀,向半空用力一拋,只見這些瓜子穀、花生穀在半空三丈左右,突然如流星般急墮而下,由上而下直激射向眾人,眾人又再慘叫連聲,十多人倒地呻吟。
其他人本能地往後退,與正擠上前的人踫撞起來,「大家痛痛快快亂打一場吧!」荊楚湖乘機用魔音大法施以挑撥,那些人竟然互相毆鬥起來,還湧向四面八方胡亂向人發起攻擊。戲台下的庭園立即變成戰場,椅桌翻飛,兵器交擊聲連綿不絕,呼吆號叫震天。
不到四分一柱香的時間,打鬥停止,現場回復平靜,絕大多人已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只有六幫人仍舊安然無恙,唐門是一幫。
荊楚湖等在大門左邊,他仍是左擁右抱,一臉洋洋自得。
在戲台右邊是另一批人,為首的是古鐵山,還有他那鐵塔似的三弟赫連滿,另一人是四十出頭,禿了半個腦袋,長著三角眼、八字眉,荊楚湖從神鴿所搜集的資料中推斷,此人應該是古鐵山的四把弟,催命閻君蕭昊,他們還有八名手下。
距離血旗盟數丈往南方向的遊廊前,有四名拿著腕口粗短棒,身材高大的漢子並肩而立,神情冷漠高傲,其中二人的外衣被劃破,露出內裏的黃色僧袍。荊楚湖低聲說:「這四個傢伙肯定是來自吐蕃的龍象般若寺的喇嘛,他們的武功自成一格,以雄猛見稱,不能小覷。」
在戲台左邊站著一名很高又很瘦的漢子,手特別長,手指也特別長。他面上佈滿縱橫交錯的刀疤,一把圓形的利刃從他的右肩斜套在左腰,這把圓形利刃直徑至少有四尺,外圍除了把手處的幾寸,外圍全是鋒利無比。荊楚湖有點愕然,「時宇也來湊這場熱鬧。小柔、小露,你們千萬不要跟時宇交手,就留給我和丁一對付他。」小柔有點不服氣,「他是甚麼人?有多厲害?」
「時宇是真正的武者,跟我同被譽為武林十殺刀之一。我的刀是南明離火,他的刀是日輪刀。」
十殺刀,十件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神兵利器,落在十名武功深不可測的高手手中,十件兵器成為江湖聞名膽喪的代號。
距離時宇的南方大約四、五丈,站著六名持劍的道士,為首的約五十來歲,短小精悍,他身後是一名面色帶點臘黃的道士,一對三角眼雖然小卻精光四射,太陽穴鼓鼓凸出,肯定是內家高手。其餘四名道士約三十歲左右,都在喘氣,看來剛才虛耗了不少力氣。
唐立德向那領頭的黃面道士和矮小道士施禮,「洗雲道長和虛雲道長遠道而來,可以先向立德打一聲招呼,唐家自然會好好接待。」
洗雲和虛雲,在西蜀同樣是無人不識的名人,因為白雲正是巴山劍派的掌門人,虛雲是白雲的師弟,並曾單劍連挑宜昌十八妖,所以名揚天下。
虛雲道長的回應似乎並不太領情,哼了一聲才說:「唐門在蜀中雖然勢力雄厚,但也不是隻手遮天,巴山劍派的人還不至於任人宰割。」
唐巽平白地吃了一棒悶棍,顯得有點愕然,站起來說,「道兄何出此言?巴山、唐門一向和陸,巴山領導蜀東,唐門雄霸蜀中,互相照應,與峨嵋、青城被譽為西蜀四大派。唐某雖然不才,管束門下弟子還尚算有分寸,請問,唐門何時開罪了兩位道兄。」
唐巽的暗器功夫雖然出神入化,對這兩位巴山劍客仍是十分忍讓,可知二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虛雲道長說:「呸!你們唐門做的好事難道可以瞞過天下人!」語氣十分嚴厲,唐彥冰忍不住想開口反駁,唐巽立時揮手示意他收口,「虛雲道兄,唐某真的不知何事開罪了貴派,如果查出是本門弟子的不是,定必要他們負荊請罪。」
「好!你要說,我就把唐門的醜事告知天下人,要天下人為巴山作一個公道。」虛雲回望了洗雲一眼,嘆息了一聲才說:「上月初,長門師兄的首徒苗若谷等十二人,正在峨山一帶採藥,突然聽聞普渡先生在黃龍寺仙逝,他的兩名侄兒萬均和萬滔秘密發出多封武林貼,要把萬毒雲煙的圖譜出售圖利。由於事關重大,除派二人回巴山匯報,其餘十人連忙趕去黃龍寺。後來我和大師兄接報後趕到黃龍寺時,發現苗若谷十人早就浴血身亡,而且他們都是被唐門的九轉珠蘭所殺。」
九轉珠蘭是唐門的獨門暗器,江湖上沒有其他人能用,殺傷力驚人,中招者在半個時辰內必死。剛才,唐巽以花生穀使出的一招滿天花灑金錢,假如是以九轉珠蘭施展的話,恐怕會有數十人即時命喪陰曹。
「唐門一向以暗器孔雀翎天下無雙,可是比之萬毒雲煙,嘿…嘿…威力相比甚遠,肯定是你們殺人奪寶。」
唐巽還未反駁,本來木無表情的時宇竟然搶著開腔,「萬均、萬滔都是正人君子,他們也是被奸人所害,誰敢再胡亂詆毀他們,我時宇一定跟他過不去。」他的語氣雖然木訥呆滯,毫無抑揚頓挫,卻有一份可以震懾人心的堅定信念。
荊楚湖笑著站起來施禮,「時宇兄,多年不見,風采依然,連你也這樣信任萬氏兄弟的人品,看來他們絕不會出售萬毒雲煙圖利。」他有意無意間瞟了古鐵山一眼,「既然被譽為驚世奇寶,又怎會像小奸商兜售假古玩般,何用這麼張揚相約買家,哈…哈…,那些人自命武林霸主,連這些小把戲也看不出來。」
古鐵山朗聲道:「這位兄台的魔音大法和瞳術都很厲害,古某亦正想找兄台賜教賜教,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荊楚湖說:「我見這裏有太多雜碎,妨礙我們談正事,所以才刻意耍點小把戲,先把他們料理乾淨。平心而論,我的魔音大法馬馬虎虎,還算可以,瞳術就略懂皮毛,要是有機會遇到真正的高手,我定會再介給老瓢把子認識。本來我打算假扮成六年前被我手刃的其中一個倒霉鬼,你們也可能聽說過,人稱他為奪命書生。」
眾人一聽奪命書生的名號,也都心中一凜,畢竟那傢伙過去在江南一帶是著名的劇盜,劫財劫色,無惡不作,偏偏武功高強,江南兩大門派加上三省巡捕也無法止住他,反被他殺得死傷慘烈。如果奪命書生已被此人所殺,那麼,這個人又是何許人?」
唐巽說:「足下莫非是忘情棄愛其中一人?」
荊楚湖向唐巽鞠躬,「在下正是忘情,賤名荊楚湖。」
唐巽說:「那麼棄愛呢?」
荊楚湖指了指對面迴廊上,丁一正大刺刺睡在上面,打了一口呵欠才懶洋洋地跳下來,說:「在下丁一。」
唐巽、洗雲、虛雲、古鐵山等高手不約而同,心中也大吃一驚,偌大一個彪形大漢睡在他們眼前的迴廊上,他們竟然渾然不覺。
唐巽心中驚嘆:「此人的隱藏功夫造詣相當可怕,連殺氣、呼吸、真罡也完全隱藏起來,與大自然的氣息融為一體,如果他要走近殺一個人,對方根本很難察覺,難怪他是天下第一殺手。」
唐巽說:「忘情棄愛近幾年在江湖消聲匿跡,為何會再次重出江湖?」
荊楚湖說:「這幾年我住得偏僻一點,顧客找不到我,生意接得少,自然少在江湖上走動。這次剛巧踫到幾名飛馬堂的人,聽說他們為了保護萬毒雲煙圖譜不讓它落入血旗盟的手中,結果幾乎全幫覆沒,可惜仍有半本圖譜被老瓢把子搶走。」眾人的目光立時瞪著古鐵山等人,特別是那四名喇嘛眼睛幾乎瞪得掉出來。
古鐵山心想:「此人心計很厲害,輕輕幾句就把大堆冤家推到我身上。」
「身為殺手,只要人家出得起酬金,我們就會為人賣命。」荊楚湖說罷,小柔早就把八寶茶遞給他喝。
蕭昊忿忿地說:「那麼,血旗盟的十色旗主是你們所殺!」他右手緊握寶劍,隨時準備動手。
荊楚湖說:「他們十人的綽號很威風,嘴巴吹牛皮的功夫很到家,可惜手下本領平平凡凡,我們還未玩得過癮,便一命嗚呼。」他啐了一口,才繼續說:「呸!廢物!」
蕭昊一向性情火爆,早就忍不住,怒吼一聲便衝向荊楚湖。
一個矮小的身影突然迎向蕭昊,只聽見兩下極短促的兵器交擊聲,那矮小的身影霎時間又彈開,馬上又閃電般衝向蕭昊,倏來倏去,身法極快,轉眼間二人已經九度過招,這次分開,二人都各自掛彩,蕭昊的左腿滲出點點鮮紅,游隼的左手背也被劃傷。
蕭昊一向自命劍法造詣極高,可是面對荊楚湖身邊這個矮小的丫環,根本難以施展,他的身法和步法確實難以追上,而且對方的劍法很獨特,以直刺為主,加上她那閃電般的前衝來勢,從詭異的角度刺過來,加上她總是採取兩敗俱傷的打法,確實難以應付。蕭昊從未遇過一個女劍客出手是如此狠辣。
眼前的景像更令蕭昊及其他人吃驚,游隼雖然手背受傷,她把手背放到口邊,
微笑地舔著流出來的鮮血,眼睛閃爍著興奮的神采。眾人也想像不到,這樣一名嬌俏可愛的小女娃,竟然如此嗜血好戰。
同時大家心中也出現同一個問號:一個小小的丫環也如此強悍,忘情棄愛的本領又是如何?看來過去流傳於江湖的種種傳說,並沒有誇大。
丁一向荊楚湖說:「我一早就說這丫頭的性格跟你最相像。」
荊楚湖說:「小柔,看來你也很久沒有玩得這樣過癮。」說完,也不見他如何舉步,便滑到游隼身邊,握著她那受傷的手,也用嘴去舔了一下那些鮮血。「鮮血的滋味真的怪怪,腥腥的,又帶點甜甜的。」
古鐵山估量現時形勢,一眾高手雲集,血旗盟根本難以佔上風,而且被別人知道他們拿了半部圖譜,將來的麻煩難以估計,現在最重要是不計前嫌,吸納人材,加強自己的實力。「荊兄、丁兄,既然兩位開門見山是為酬勞工作,血旗盟願意出飛馬堂雙倍的酬金,禮聘兩位加盟。」
荊楚湖和丁一不約而同,仰天大笑起來。
荊楚湖笑著說:「我要的酬勞,你可以出得起麼?」
古鐵山傲氣地說:「古某為了招攬人才,從來不會吝嗇金錢,你們有甚麼要求但說無妨。」各人也知道血旗盟是武林四大幫會中,論財力必然是排第一位。
荊楚湖沒有即時回答,他轉身回望方瑩。
仇人見面,在方瑩看見古鐵山等人時,父兄、同門被殺的慘狀頓時再浮現腦海之中,便忍不住悲從中來,淚眼潸潸。
荊楚湖微彎身,在方瑩耳邊輕輕地說:「別哭!」他的雙手溫柔地抹走她臉上的淚珠。
荊楚湖回頭向古鐵山說:「我要的酬勞是一位純真小姑娘的眼淚,你有嗎?我剛剛又再收了另一筆酬勞。」
聽罷荊楚湖的回答,儘管行走江湖三十年,見盡無數風風雨雨的古鐵山,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對應。
那四個吐蕃喇嘛早就不耐煩了,其中較年輕,身材最高大的一個怒罵道:「你們不要再嘮嘮叨叨,快把圖譜交出來給我們的瑪伽法王,否則我們就要動手。」另一名年記最大的,頭圓耳方的中年喇嘛以凌厲的眼光環視各人,不可一世似的。
虛雲也按捺不住,「我們沒時間再跟你們拖拖拉拉,唐巽,馬上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待。」虛雲拔出利劍,「否則,就要你看看巴山神劍的厲害!」
丁一突然朗聲說:「道士、和尚,你看這些出家人的德性!整天嚷著打打殺殺、搶搶砸砸,跟流氓有何分別!」
荊楚湖也插嘴:「所以我一早就叫你們脫離這些禿驢、牛鼻子行列,以免影響我們神仙府的聲譽。」
圍牆外傳來一把溫文爾雅的聲音:「他們當然不能跟我相提並論,我學的是明心見性,他們雖然穿著出家人的服裝,其實仍在學道的大門外。」牆外另一把聲音又說:「唉!出家人連貪嗔痴三毒也未能觀破,卻自稱道長、法王,誤導蒼生,確實是罪過罪過!」
丁一等四人旁若無人地胡扯,唐巽、洗雲以及古鐵山卻越聽越心寒。
原來牆外還有兩名高手,而且二人內功之強同樣是深不可測的程度,他們人在牆外,可是聲音卻傳遍偌大的庭園,而且每一個角的音量也是同樣大小。
那高大喇嘛很不耐煩,「你們別再閒話家常,本座今天一定要先拿得半部圖譜,其餘半部的下落,你們識趣便乖乖交出來,以免自討苦吃…」
「就憑你這禿驢?你有何能耐?快收口!」一把清脆的女聲打斷了喇嘛的說話,接著一縷白影在半空滑過,「禿驢看刀!」人隨聲到,白鷺手執著一對水鳥翹翔刀,就像白鷺展翅般,姿勢十分優美。
那喇嘛忙連揮動鐵棒還擊,雖然鐵棒至少有七、八十斤重,他揮動起來卻舉重若輕,被鐵棒擊中,肯定會立時身受重傷。
白鷺眼見鐵棒攻過來,卻沒有向左右兩邊閃開,仍是向前直衝,只見她雙刀在交叉相扣,架在鐵棒下端,她前衝的身形戛然向下滑,一對長腿連環踢向喇嘛的小腹和下陰,招式十分毒辣。
那喇嘛趕忙向後連退三步,回棒掃向她的右腿。
只見白鷺左腳早搶先踏在棒上,腳尖一點,整個人借著棒勁,翻身躍到半空,仿如水鳥展翔般。喇嘛再想追擊時,白鷺的右足竟然已踩在他的頭頂。她以金雞獨立之姿站在他頭上,喇嘛氣得七孔生煙,怒吼一聲,鐵棒朝頭上狂轟,白鷺再躍起避過,半空猛然一個側身大車輪式翻滾而下,背部剛好擦過那鐵棒,那雙水鳥翹翔刀早在落下時,朝中門大開的喇嘛鼻子和腹部劃過去。
一聲慘叫,那喇嘛忙忙亂亂後退多步,使勁地揮動鐵棒在保護自己,他的臉鮮血淋漓,鼻子從中從斬開了,分成兩半掛在臉上,他的小腹也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幸而他及時閃避,傷口不算太深,刀鋒也不至削到下體。
白鷺瞧著他在冷笑,另外兩名喇嘛立即上前保護他,點了穴位止血,剛才囂張的態度頓時蕩然無存。
時宇突然開腔:「想不到白雲飛兄弟過世後,仍能再次欣賞水鳥翹翔刀的優雅豐采!」話語中揚溢著無限的賞嘆。
荊楚湖說:「她正是白雲飛的妹妹。」
時宇向白鷺施禮,「原來是故人之妹,怪不得連出招的神韻也這般相似,假以時日,成就甚至會在令兄之上。」
在場的部份老江湖立時想起了十殺刀中的翹翔刀白雲飛,聽說他的刀法優美絕侖,可惜的是他竟然英年早逝。
這時瑪伽法王緩緩步向白鷺,只見他每一步踏在地上時,地面立時震蕩起來,地面下陷一個個兩寸深的腳印,這強橫霸道的內地,正是龍象般若功。他把雙手左右張開,只見紅色氣光在雙手似如飛龍在盤旋。
白鷺正想躍起迎擊,丁一卻忽然擋在她面前並伸一個懶腰說:「我最喜歡跟那些玩蠻力的傢伙過招,好好活動活動一下筋骨。」丁一說罷,猛然雙拳直轟,一股凝聚在拳頭上的紫氣,突然由雙拳變成數百拳爆發出來,當距離瑪伽法王只有半丈時,更有如雷雨般激射出去。
拳快如閃電、猛如雷霆、密如暴雨。
簡單!直接!霸道!一招定勝負!
如果能夠三招內打倒對手,就不須要多用半招。
一眨眼間,二人硬拼了百多拳。
待一陣雷爆巨響過後,丁一後退了三步。
瑪伽法王仍然站在原位,仍然是一臉傲然。
丁一冷笑了兩聲,「不要扮硬朗了!」說完轉身走開。
這時,咬緊牙齦死命站定的瑪伽法王,上半身忽然搖了搖,然後全身上下接連發出二、三十聲悶響後,吐了一口鮮血,終於不支跪倒在地。
兩名喇嘛連忙衝去扶起瑪伽法王,放著受傷的同門不管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至尊魔功中的…霹靂雷霆?」赫連滿低聲向古鐵山說,「不過,他的拳勁中還混雜著另一種獨特的內功心法。假如瑪伽法王肯後退幾步,應該就能夠把大部份的拳勁卸下,可卻他偏偏要逞強運用自己的內力,想著要化解對手的罡氣…。結果,兩股內力在體內互相引爆,法王因此受了更重的內傷。」
古鐵山心想,瑪伽法王的內力雖未至於爐火純真,卻也無疑是剛猛無匹,同樣以氣硬功成名的赫連滿應該也是技遜一籌。殺手之王,確實可怕。
荊楚湖向那幾位喇嘛說:「你們快扶著這位『馬尾法王』滾回去。要是想奪寶,就叫你們龍象般若宮的老大曲扎活佛親自出來!你們這些二、三流角色,還未夠資格在中原橫行霸道。」
古鐵山心忖,瑪伽法王的武功不下於赫連滿和蕭昊,雖然丁一剛才應該也是全力以赴,才會有這樣的戰果。可是血旗盟一方,只有古鐵山自己可以跟丁一抗衡。至於蕭昊和赫連滿,應該還能敵住那兩位丫環。還有…女扮男裝的飛馬堂餘孽,應該不成氣候,然而…荊楚湖的武功應該和丁一不相伯仲。還有…那個善長魔音大的法妖婦,手底下看來也有點功夫。再加上日輪刀時宇與忘情棄愛是老相識,如果血旗盟跟忘情棄愛打起上來,肯定會落入下風。唉!若二弟…言一山在這裡的話,便不用擔憂這麼多。
江湖有很多人都說血旗盟是由兩座山支撐著:古鐵山、言一山。血旗盟確實也是由他們二人一手建立的。
兩名喇嘛扶著瑪伽法王離去時,鼻子受傷的喇嘛撕下一片僧袍捂著鼻子尾隨。他們剛步出武侯祠外,便踫上丹陽子等人。
丹陽子此時向龐宣等說:「丁一和荊楚湖又在玩甚麼兵法戰術?竟然一下子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拿了兩、三個容易料理的笨蛋幹掉,把其他人也唬起來。」
龐宣說:「談到這些鬼技倆的話,他們二人可說是天下無敵的級別。」
無名搖了搖頭說:「不過丁一出手也重了點。」
無名上前合什施禮,「這位法王受了重傷,如果不馬上治理,恐怕會傷及經脈,到時就後患無窮了。小僧略懂醫理,可以先為法王療傷。」
扶著法王的兩名喇嘛,眼見被一名陌生的漢族僧人攔路,由於仍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其中一名喇嘛想也沒想,二話不說就出手推開無名。
可是,無名反手搭在喇嘛的手臂上,然後又順勢再把手搭在另一個喇嘛的手臂…扶著法王的二人只感到一股內勁竄入體,忽然就變得全身酸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上,只能看著無名出手抄起瑪伽法王,然後盤坐地上,一手按在法王胸前上下輕撥。半晌後,瑪伽法王緩緩睜開雙眼,向無名報以感激的眼神。
武侯祠內,荊楚湖喝了一杯八寶茶後,十分愜意地環顧著四周。
「好了,外族已走,現在就輪到漢族關門內鬨了。虛雲道長,你剛才不停咆哮亂叫,還有甚麼想說?」
虛雲被瑪伽法王一伙人徹底潰敗的情景所震懾,正在盤算著該如何應對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洗雲搶先說:「我們巴山劍派只想為枉死的弟子討回公道。」
唐巽說:「洗雲道兄,你為何一口咬定是唐門中人所下的毒手?當中可能另有內情。」
洗雲說:「九轉珠蘭與孔雀翎是唐門的獨門暗器,能夠練成的唐門中人更是少了又少…」
唐巽點頭說:「就連我一起計算在內,整個唐門也只有四個人練成了九轉珠蘭。」
荊楚湖插嘴說:「要是那麼難練的暗器,一定很可怕!我忽然有點活得不耐煩了,想提早找死!懇請唐老先生…讓我見識一下九轉珠蘭的威力。」
唐巽沉聲說:「開甚麼玩笑!九轉珠蘭一出,定必見血!」
荊楚湖說:「能夠見識到九轉珠蘭的風采,作為一個武者也算是死而無憾。時宇,你認為呢?」
時宇竟然點頭認同。
荊楚湖向黃鶯說:「給我刀。」黃鶯從椅下抽出一把刀遞給他。
方瑩知道,那把刀就是從開始認識荊楚湖時,他都經常帶在身邊…那把有點像開山刀,卻又像鑄造得不良的雁翎刀。
當他們離開那山洞時,游隼曾問他:「門主,開國大將常遇春…曾經在皤陽洞,用一把刀斬沉了陳友諒的二十艘戰船…那把叫做南明離火的寶刀,可以不以給我看看?」
荊楚湖隨手從雜物中抄起那把刀,「就是它!」
當時各人也大吃一驚。
沒想到名震天下的人間兇器,竟是這樣一件不起眼的東西。
然後荊楚湖從那小洞取出的木匣中,取出刀鞘,還有不知如何,在刀柄上安裝了一大一小的圓環。
時宇感觸地說:「南明離火,一別就是五年。這些年來,日輪刀失去了你這個對手,真是苦悶得很。」
荊楚湖接過刀後,緩緩轉身,微下蹲,蓄勢待發,「唐先生,動手吧!」
唐巽說:「九轉珠蘭的攻擊範圍,遠近距離兼備,一共四種手法,而且從沒有人能夠在我手下全身而退!」話語中充滿了自信。
荊楚湖笑了笑,突然拔足前衝。同時間,只見唐巽雙手及袖中,飛出十多粒白果大小的東西,它們雖然高速向前激射,卻不停以弧圓軌道交叉前進,飄忽難測。
荊楚湖早把內力提至十成,看見每顆九轉珠蘭都隱若有一條小小的白線在後面,白線連在唐巽的手指,其實這白線是唐巽的內力!暗器的最高境界,除了手法和暗器的設計,最重要是靠精純的內功在搖控操縱。
荊楚湖不禁興奮讚嘆:「老傢伙,好!」刀早就拔出,霸道的刀勁在他前面兩丈多的地上劃弧,頓時沙石、泥土和勁力從地上反彈,形成了一面圍牆,大半九轉珠蘭都被攔下來,其他看似被震飛,因而失去了準頭。突然,九轉珠蘭看似要掉下來時,忽又重新聚向一起,成了錐形直飛向荊楚湖。
荊楚湖提著刀,身體向前俯衝,急速旋轉起來,剎那間全身都裹著烈火似的氣光,烈火氣光旋轉到刀身時,變得更威猛,並化一條火龍捲向九轉珠蘭。那些九轉珠蘭正從聚合又開始分散,可是火龍來勢太猛,硬生生把它們纏在一起,再被南明離火刀劈成碎片。
「看招!」唐巽手中再飛出百多粒九轉珠蘭,它們分成五個圈射向荊楚湖,這五個圈前進速度時快時慢,倏開倏合、飄飄忽忽,教人難以捉摸。
荊楚湖右手揮刀向前劈出一道「十」字,十字形的熾熱火勁把五個圓圈逼開為左邊三個、右邊兩個,同時間,他的左手飛快地向左右前方連運二十多掌,這時九轉珠蘭只離他約六、七尺。他喝了一聲,左手五指運勁一抓,只見那些九轉珠蘭在空中踫上數十個突然出現的火球,接著連串爆炸聲,九轉珠蘭被炸得亂飛。
方瑩、黃鶯等人,早在山洞看過了荊楚湖這一招,所以未有太大反應。
古鐵山和唐巽心中一凜,特別是唐巽深知剛才的九轉珠蘭第二式「五氣朝元」,比第一招「流星飛逝」厲害很多,五個圓圈最後會從前後左右和頭頂包圍目標,根本是難以招架的招式。不過荊楚湖竟一早就看穿箇中變化,輕易就把五圓圈逼開。更不要提他施展的火勁了,確實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
絕頂的內家真氣,能牽引五行之氣:金木水火土。當然,各人的天資不同,能運用的五行之氣也各異,這就是所謂天人感應,挪移乾坤,所以有人認為這是跳出一般武學範籌的學問,屬於奇門循甲之術。
荊楚湖長嘯一聲,一躍而上。
眾人也看不清唐巽如何出手,只見無數的九轉珠蘭霎時間一起從他身上激射而出,密密麻麻成了一個直徑兩丈多的巨碗,直罩在距離荊楚湖頭上的兩丈處,無論如何,他也無法逃出九轉珠蘭的包圍。
唐巽雙手合掌,九轉珠蘭全部朝荊楚湖身上急墜。
這正是第三招「天花亂墜」。
在場中人很多以為荊楚湖會向旁邊閃避,偏偏他運勁向上躍,見他全身被一股洪洪烈火包裹,手中南明離火朝頂上快速不停攪動,順著左掌向上一推,一道白氣從左掌湧出,和刀上的火勁纏繞在一起,戛然勁風四射,四周飛沙走石起來。
轉眼間,荊楚湖已躍至空中三丈,仿如一隻火鳥在飛翔,姿勢優美極了。
遊隼讚嘆地說:「這就是鳳凰的鳳翼天翔了。」
荊楚湖緩緩飄下地面,只見他的衣服有多處破損的口子,他的左手背也正在流血。
荊楚湖向天朗聲大笑起來,「多謝唐門主,我終於有幸重溫受傷流血的感覺了。」
唐巽愕然,從未有人在接過「天花亂墜」後依然沒有受重傷。而且,他竟然知道「天花亂墜」的弱點就是在中央頂上,所以荊楚湖才會刻意全力中央突圍,而且他的輕功和身手更是獨步江湖,配合這些條件,九轉珠蘭仍未完全合攏發起攻擊之時,荊楚湖就已經開拓了一條生路。
荊楚湖回頭,向時宇笑著說:「你也看得心癢難耐了,是不是很想把我趕下場,然後由你頂上。」
時宇認真地回答:「作為一名真正的武者,為了見識這樣的絕世無雙的暗器手法,就算以性命作代價,也無悔無怨!」
「從來未有人讓老夫使出第四招『天羅地網』,哈…哈…,今日棋逢敵手,老夫也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
唐巽緩緩站起,身材比坐下時顯得更矮小,他甫踏出第一步,眾人只見人影一晃,他便化身成一股旋風,繞著荊楚湖不斷奔走。
剛才被擊落在地上的九轉珠蘭,除了破碎的,全都飄起來,並隨著旋風轉動,包圍著荊楚湖。
這時唐巽猛然雙掌向荊楚湖一推,只見他全身上下各處也飛出數不清的九轉珠蘭,它們形成了五條長蛇,直攻向荊楚湖的喉、腹、心、左脇、右脇。
荊楚湖一口氣連揮五刀迎擊,但正當他出招時,在旋風中的九轉珠蘭竟也從不同方位角度射向荊楚湖。
旋風內頓時烈火洪洪燃燒,荊楚湖右手揮動的南明離火,竟然同時化成五條火龍,把那五條長蛇擊潰,接著他左手不停揮動,只見一團白光繞在他身外上下起舞,那些從旋風中零散飛來的九轉珠蘭,大多數被白光擊破,加上他腳下高速移動,配上靈巧的身形,成功避過了其他來襲。不過,被擊落的九轉珠蘭一掉在地上,又會被扯回外圍的旋風中,唐巽即不停繞著旋風奔走。
唐巽深吸一口氣,臉變得時紅時白,雙掌奮力向地上一拍,所有九轉珠蘭也在旋風轉動,接著從四面八方激噴向荊楚湖。
九轉珠蘭是唐門的獨門暗器,設計巧妙,外表是九瓣蘭花,九瓣從漸以螺旋而下,末端是鋒利無比的直刺,連重鐵甲也能鑽穿。至於九瓣,不但令九轉珠蘭在發出後可以立即高速轉動,而且在獨特的內功牽引下,更能夠產生很多奇特的飛射變化。敵人反擊時,旋轉中的九瓣能吸收對方的反擊力,並自動以迴旋軌道再回擊對方。除非敵人的內力很強,否則根本無法招架。
包圍著荊楚湖的旋風越來越強,洗雲、古鐵山等雖然遠隔戰場七、八丈,可是勁風也把他們的衣衫吹得翮翮亂舞。
唐巽默算九轉珠蘭在剛才的一輪攻勢中,應已蓄滿了能量,所以便一下子把九轉珠蘭全收回旋風中,準備最後一擊。
荊楚湖怒吼一聲,包圍全身的火光爆展三尺,接著火光縮回只有一尺厚的程度,火光亦變成紫紫藍藍,外圍流走著一層白光,面上和手背也有一些隱隱若若看似在流動的斑紋,看上去十分詭異。他手中的南明離火原本黑沉沉的刀身,變成了通體赤紅,刀身由電光和火光包裹著,電光更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音。他抽出扣在腰帶的刀鞘,把南明離光插回刀鞘中,前弓後箭步,微微彎身蹲下。
「是拔刀術吧?」唐彥雲緊張地問兄長唐彥冰,「對,正是拔刀術,真正的用刀高手都會使用獨特的拔刀術,先把蓄滿內勁的刀插回刀鞘中,無非是想令滿溢的力量變得更無法渲洩,再等拔刀一擊時,就會變成雷霆一擊。看來,忘情和爹也是要拼上全力了。」
唐彥冰被譽為唐家第二代的佼佼者,一直自以為劍法和暗器的造詣很高,在江湖上年青一輩中可謂出類拔萃。今天看見丁一和荊楚湖,那二人的年紀也只略長兩、三歲,卻竟然如此高超,不禁心生敬佩。所以,他憐惜荊楚湖只為一時呈強,竟然很快就要命喪在九轉珠蘭之下…。
就在他嘆惜時,唐巽雙掌怒拍,即將要施展必殺一擊!
那旋風立時向荊楚湖高速收聚,所有九轉珠蘭從不同方位、角度射向荊楚湖!
再快的刀也無法擋格!
再快的身法亦無法閃避!
儘管如此,寶刀也是霍然出鞘!
荊楚湖的人也隨著刀勢高速轉了兩個圈。
刀竟然變化成了一條火龍。
刀出鞘時,眾人仿似聽見狂龍長嘯,大地也震動起來!
雖然刀只是揮了一下,刀勁卻化成千百道火纏繞著荊楚湖全身,火刀更外向擴張,硬撼來襲的九轉珠蘭所組成旋風。
兩股強悍無比的罡氣相踫,激起的勁風向四周狂竄,頓時四周塵土飛揚。九轉珠蘭隨著胡亂的碰撞力,竟射向各處,害得眾人連忙閃避及擋格。巴山劍客除了洗雲和虛雲之外,其他門人都招架得十分狼狽,即使用劍打中九轉珠蘭,它仍會借力迴轉攻擊,冷不提防也會受傷。
至於血旗盟方面,古鐵山、蕭昊、赫連也要拔出兵器抵擋,在他們三人保護下,其他人才勉強沒有受傷。
時宇右手發勁,轉動日輪刀,所有九轉珠蘭都被擊成碎片。
丁一早就站在黃鶯、方瑩、游隼、白鷺的面前,他右手抓著那長嘴銅壺,一下子就用內力把壺逼破,壺內的水四濺,然後他的左手一撥,所有水立刻聚成一條水鞭,丁一左手連串撥動,水鞭就把九轉珠蘭全數截了下來。
當荊楚湖刀勢已老之時,赫然看見有三條由九轉珠蘭組成的尖槍,槍約三尺長,正硬衝進火刀網中。槍的前半截無疑被火勁震潰,卻成功鑽出缺口,槍的其餘半截湧進刀網內。
眾人眼看荊楚湖已來不及運功回刀擋格,他卻在千均一髮之間突然逆轉向左轉動,右手同時1在絞動,一縷白練從左手衣袖伸出來,白練把九轉珠蘭都絞在一起,接著有一股黑色的火燄裹著那白練。荊楚湖左手腕一抖,白練上的九轉珠蘭直飛向他右側十來丈遠的老楠樹,九轉珠蘭竟射穿兩人合抱的樹身,然後過了兩丈多才掉落地上。
眾人看見九轉珠蘭的威力,相顧失色。
這時,荊楚湖把那條白練收回袖中,眾人卻看見他左手背被割開兩條三寸多的傷口,全身上下閃爍一陣紅燄,一陣黑燄,說不出的詭異。
「這小子這麼不濟,被人家逼得連白螭也要出動了。」丹陽子坐在圍牆上向龐宣說,大家這才發現他們二人不知何時到了圍牆。這二人絕對是頂級高手,也知道剛才荊楚湖左手所持的神兵名為白螭。
「你們不要再在這裡說三道四,外邊還有大批貴賓等候你們招呼。」荊楚湖冷笑著說,龐宣懶洋洋地說:「這些雜碎很容易打發。」說罷他便與丹陽子跳到牆外。
唐巽全神貫注瞪著荊楚湖,正準備迎來對方的反擊,荊楚湖卻突然轉身,向著洗雲的方向走去。
特別名詞註解
- 隼是一種猛禽,雖然身形比鷹、鷲等細小,一般是雞、鴨般大小。隼飛行速度高,善長從空中,以高速直線衝向獵物,作出致命一擊,二戰時期的轟炸機俯衝式轟炸,最初也是模仿自隼的攻擊方式。
- 雁翎刀是宋、元、明時代軍隊及民間也很流行的刀種,刀體較狹長,而微微彎曲,騎兵在衝殺時,特別能發其威力。